甲 “人讲礼义为先,树将枝叶为源”嘛!

乙 对了。

甲 为什么一个演员上台,说也好吧,唱也好吧,干吗先鞠个躬、敬个礼呢?

乙 嗯。

甲 又不是得罪谁了赔个不是,就是“未曾学艺先学礼”。

乙 唉。

甲 上台鞠个躬是什么意思呀?

乙 什么意思?

甲 这个演员那个心情啊!多么高兴啊!欢迎你们呀!就是欢迎!哎呀!你们牺牲宝贵的时间,尊敬的观众们来看我们的节目,我们多高兴啊!另外呢,是什么意思呢?就是问好,哎呀!你们来了,你们大家都好啊?!就是不说出来,内心是这个意思。鞠躬要严肃认真,鞠躬四十五度,四十五度(甲做一个正常的鞠躬),这样就九十度了(甲做一个幅度很大的鞠躬)。

乙 不不不,太大了!

甲 用不着那样,鞠躬——再抬头——再看看各位。为什么要看你们呢?就是给你敬礼,敬礼完了再看看你,先鞠躬。不能鞠躬的时候看(甲演示鞠躬的同时抬头看观众),这是杂技那顶碗!

乙 好嘛!

甲 人要客气嘛!五讲四美还要这样嘛!“礼义廉耻,国之四维,四维不张,国乃灭亡”,见人要问好,现在我听说有接电话的还要问好是吗?

乙 哦。

甲 铃一响,哗铃铃铃……你好?!你找谁呀?应当这样嘛!我老没给您问好。

乙 唉唉。

甲 您好?!

乙 啊,少见,您好?!

甲 我也好。

乙 嗯……啊?

甲 我也好。

乙 你干吗?

甲 省得你问我了。

乙 嗨!好好好。

甲 家里都好哇?

乙 您承问,都好。

甲 都谁好哇?

乙 那我哪知道哇,怎么都谁好哇?

甲 谁呀?

乙 您问谁谁好。

甲 问谁呀?老太太好?

乙 好好。

甲 大娘好?

乙 好好。

甲 婶子好?

乙 好好。

甲 您那大嫂子好?

乙 好好。

甲 您那弟妹……

乙 我们家是寡妇大院!

甲 您那二妹妹、三妹妹……

乙 等等,等等,都是女的?没有男的?

甲 也有。

乙 唉。

甲 我们家男的多。

乙 啊?!咱搬一块住去是怎么着?啊?!

甲 ……商量商量吧。

乙 别商量了,没商量!

甲 问您家男的,老爷子好!您的父亲,老爷子,老太爷呢?

乙 别提了。

甲 他老人家?

乙 我爸爸过去了。

甲 啊?

乙 过去了!

甲 过去了?

乙 啊。

甲 过那边去了?刚还在这来着,哦,刚走过去,解手去了吧?

乙 嘿嘿!

甲 我看着过去了,我去找去,我叫他去。

乙 别,别,别找了!

甲 你不是说刚走过去了吗?我看见了一位刚在这过去了嘛!

乙 像话吗?!

甲 就刚才那位。

乙 哪位呀?

甲 你不说过去了吗?过去,你说过哪?

乙 过去,走过去了呀?

甲 过哪?

乙 哪也没去,不是走过去了,我爸爸下世了。

甲 下市(世)了。

乙 唉。

甲 哦,自由市场啦,做买卖啦,卖果仁,哦,卖果仁那老头就是呀?

乙 谁说的?! 谁说的?!

甲 卖瓜子,傻子瓜子?

乙 没有,那是傻子,不是,不是啊!

甲 你说下市(世)了,是下……

乙 下世呀,不是下小市。

甲 我不懂,不懂你这话,不懂!不懂!

乙 嘿!干脆告诉您,没了!

甲 没了?

乙 唉。

甲 找找哇!

乙 啊?哪找去?

甲 哎?没了你不找找?

乙 那怎么找哇?

甲 哎呀!手绢没了还得找找呢!(甲做丢手绢状)哎哟?我手绢没了?你爸爸没了你不找?就完了?没了就完了?找哇!

乙 怎么找哇?

甲 找哇!各处找,登报,登报!寻人!街上贴上告白条,路口、胡同口、电线杆子上,你不用大张纸,就用这么大张纸就行。你写个寻人小广告的告白条,找!是没有了不是?是没有了你就这么找,你写呀!

乙 怎么写呀!

甲 没词呀?我教给你,我教给你。

乙 哦,你有这词?

甲 我呀?

乙 啊。

甲 我……我也没有。

乙 嘿嘿!

甲 我给你现编。

乙 啊,现编的。

甲 给你编的,就为给你编个词。

乙 那您编吧!

甲 这个告白条,你写上啊,“寻人”。

乙 寻人?

甲 这“人”字要冲上倒写着啊,这样“人”字倒写着。

乙 那为什么呀?

甲 图个吉利啊!

乙 哦,这是吉利?

甲 唉,寻人嘛,让人看见“哎!寻人的啊?哎!‘人’倒(到)了哎!”

乙 嗯。

乙 还亲爹?

甲 是不是亲的呀?

乙 是亲的!

甲 那就写亲爹一个,“走失亲爹一个,当时呈报该管公安局通传查找外,特登报端,倘有四方仁人君子知其下落,将我全爹送回。”

乙 怎么还全爹呀?

甲 你得要全的!

乙 啊?!

甲 不全可不行!

乙 怎么?

甲 缺须、短尾儿、没水牙、没抱爪儿,那就不能要了。

乙 这是蛐蛐!

甲 写全爹吧?“将我全爹送回者,酬洋一百元,酬金已待,决不食言,王凤山,详细住址”,还得要注明你父亲什么模样,什么长相,穿什么衣裳,有什么特征,最好来个像片。
乙 哦。

甲 让人一看,哦。你别马马虎虎!

乙 马马虎虎?

甲 你可别省事呀!你要打算省事就费了事了!

乙 怎么?

甲 你怎么能简单呐?你太简单了,“王凤山丢爸爸一个,有人把老头儿送在家去,酬谢一百元”,完了!麻烦了!

乙 怎么?

甲 把老头儿送去一百块钱,人家知道什么模样呀?老头儿多了,河边公园大椅子上坐着,那老头儿三、五十个,呼啦呼啦都去了……

乙 啊?我呀?

甲 你说到你们家,一百块钱一个,你两、三千块钱,嗯?……你说这老头儿……

乙 我一个都不要!都给你送去!像话吗?!

甲 你不是说你爸爸没了吗?

乙 嘿!

甲 没了就这么找!

乙 没了就这么找?!

甲 对了。

乙 没了这句话您都不懂啊?

甲 你说吧。

乙 干脆死了!

甲 什么?

乙 死了!

甲 谁呀?谁死了?

乙 我爸爸。

甲 不能!

乙 不能?

甲 不能!

乙 啊?

甲 你爸爸没死过!

乙 多新鲜呐!

甲 没死过。

乙 对了,有死好几回的吗?

甲 我知道你爸爸早死了,你爸爸死了好几十年了。

乙 啊,对对。

甲 解放以前你爸爸死的,你爸爸死的时侯你才30来岁,我也30来岁嘛。我上你家忙活白事,你知道不知道?打你爸爸有病的时候我就天天往你们家去。

乙 对。

甲 办这棚白事谁给办的?

乙 谁办的?

甲 你没听说?我——

乙 是呀?

甲 哎——

乙 噢,我听说您没少受累。

甲 哎!咱们过这个,没少受累干吗呀!那年你没在家。

乙 对了。

甲 你应事了。

乙 啊,我让汽车撞了!怎么还应事了?

甲 你应了……你应了点儿事了。

乙 外地呀给人家应酬点儿事。

甲 你呀没在此地。

乙 对。

甲 你跟你老伴儿、你跟你媳妇,你们俩口子都在广州。

乙 对。

甲 那时候给你去信、拍电报你都来不了。

乙 来不及。

甲 家里那时候就有你大哥,你行二。

乙 对。

甲 你哥哥、你兄弟、你大嫂子、你兄弟媳妇儿、你姐姐。你大姐比你大哥大两岁,对不对?

乙 对。

甲 你大姐出阁了,你二妹妹、三妹妹。三妹妹那时还没出阁,还没出嫁呢,现在三妹妹都当姥姥了,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呢。打你爸爸一有病我天天去。

乙 是呀?

乙 对。

乙 唉,怎么?

甲 不去!摇头。(甲学乙父亲的语气)“我呀……我不行了。”

乙 我爸爸不行了!

甲 我……我不行了。

乙 你呀?!你早就不行了你,你不是现在不行。

甲 这是学你爸爸。

乙 你别学了!

乙 唉!

甲 叫你了?答应得到脆啊!这是老三叫你父亲呢!再答应我可踹你啊!这别搭碴儿,听着啊!

乙 唉唉,不搭碴儿。

甲 (甲继续学乙三弟的语气)“爸爸,您呐上医院吧?医院呐那大夫值班,昼夜有大夫,护士照顾也好,送您上医院,找个车”,你爸爸不去,(甲学乙父亲的语气)“别管我,你们呀,好好地孝顺你妈”,闭上眼不说话了

乙 哟!

甲 不言语了,我过去一瞧……咽气了!

乙 哟!

甲 无常了,亡故了,不在了,没了,没有了,完了,完事了,完事大吉了,吹了,吹灯了,吹灯拔蜡了,嗝儿了,嗝儿屁了,嗝儿屁着凉了,撂了,撂挑子了,皮儿了,皮儿两张了,土了,土典了,无常到了,万事休了,俩六一个幺——眼儿猴了——!

甲 我赶紧就跑到厨房叫你大哥,你哥哥在厨房那熬药呢!

乙 对。

乙 怎么了?

乙 有这么哭的吗?有这么哭的吗?“哗——”,滋儿挺远,这是尿了这是!

甲 你大哥泪如涌泉,这叫泪如涌泉,“哗——”……

乙 没这么多眼泪!

甲 “叭嗒叭嗒”……

乙 还“叭嗒叭嗒”。

甲 掉了十一个眼泪儿。

乙 他还给数着呢,十一个。

甲 你哥哥大小眼儿嘛!

乙 去你的!

甲 别熬药了,一听北屋里,好嘛!“哇哇”的都哭起来了。

乙 那还不哭!

乙 对。

甲 赶紧把大姐叫来,用车把你姐姐叫来了,那时你大姐四十来岁吧?

乙 对。

乙 对。

乙 嗯。

乙 嗯。

乙 吃不了!

甲 先拿熬的这一锅粥,大姐“库叉库叉”弄了两碗。

乙 哎!有这么喝粥的吗?“库叉库叉”的?像话吗?

甲 “哗啦——哗啦——”……

乙 干嘛?

甲 “哇呀呀呀——”……

乙 好嘛?张飞来了?!

甲 怎么着?

乙 就说喝粥就完了。

乙 嗯。

乙 嗯。

乙 你瞧。

乙 唉。

甲 我办我当然不行,我得找内行。

乙 哦,还有内行?

甲 红白喜寿事,这个没有内行办,你是白费钱办不好!

乙 对。

甲 我找熟人,我有朋友哇!王十二、翟鹤龄、李文清、丛四爷,这都是久帮给人办红白喜寿事的,把这几位请来,我们打算花多少钱?您看怎么办?咱们要对得起老头儿!对得起老爷子!

乙 对。

甲 老爷子不易!

乙 是呀!

乙 唉。

甲 你父亲西方接引、与世长辞,够奔西方极乐世界……去了!

乙 嗐!你就说死了不就得了!

乙 什么?

甲 我没见过!

乙 是呀!

甲 我没看见过!不是一般死人穿的那袍套靴帽。

乙 哦。

甲 你爸爸信佛!

乙 对。

甲 穿的这身服可太好了!嗬!这身衣裳、这装裹定做的。

乙 哦。

甲 早先做的,早就预备好了。

乙 对,早做的。

甲 您爸爸信佛嘛!穿的是全身道服,整部《金刚经》陀罗经被,水袜云鞋,蓝呢子盘金线厚底儿福字履。您爸爸这口棺材讲究!

乙 棺材好!

乙 对。

乙 嗬!

甲 上黑漆,三道大漆,挂金边儿,头顶福字,脚跐莲花,棺材头里儿写的是白字,写的是您爸爸的名字。

乙 哦。

甲 写的是……那叫什么字……宋体!宋体的扁字,每一个字这么宽,这么扁,上写“清封”,“清封”俩儿字用红色的。

乙 哦。

乙 嗯,我爸爸叫王致和!

甲 入殓!入殓入响殓!

乙 响殓?

甲 不是无声无色地把死人抬起来,往棺材里一放就完了,响殓!

乙 唉,奏大乐。

甲 找来二十个吹锅手。

乙 吹锅手哇?

甲 吹广…吹…吹广…吹鬼…吹鬼手!

乙 得得得,您别乱吹了!

甲 吹什么手?

乙 吹鼓手。

甲 吹鼓手!

乙 唉。

甲 吹那个唢呐的。

乙 对

甲 打那个大锣,那么大大锣,当、当、当、当、当、当、当、当,嗬!敲得震天震地的,掐尸的、入殓的四位师傅们,到床板那把你父亲这尸首……

乙 唉。

甲 ……托起来,“请大爷!”就叫你大哥,让你大哥过来干嘛?托着你父亲的脑袋。

乙 这叫“长子抱头”。

甲 对了!“长子抱头”就托好了,“师傅们!准备!”嗒嗒嘀、嘀嘀嗒嘀……,都准备好了,“请大爷!起家伙!起家伙!打!起!”嘀啦嘀嗒、嘀啦嘀嗒、嘀嗒嘀、嗒嘀嗒嘀、嗒—嘀—嗒——。

乙 散戏了这个!

甲 反正吹唢呐,我不知道吹什么牌子。

乙 那你也别吹这个呀!

甲 这叫入响殓。

乙 啊。

甲 到第三天“接三”。

乙 唉。

甲 这叫“接三经”。

乙 啊。

甲 “放焰口”。

乙 对。

甲 找来四十个大和尚。

乙 啊?大和尚?

甲 嗯。

乙 怎么还要大和尚呀?

甲 我(你?)怕忌这“大”字。

乙 不要这大和尚,和尚!

甲 找四十个和尚来念经,念什么呀?这叫“放焰口”。

乙 “放焰口”?

甲 叫“焰口施食”。

乙 啊。

乙 对。

甲 那叫大帽,他念这个“焰口施食”。

乙 啊。

甲 念十六本“焰口施食”呀,念经还得扔那么点儿那个小馒头,舍小馒头、撒铜钱。

乙 嘿!

甲 我念你听听?

乙 啊。

乙 等等、等等……(乙用扇子打甲的头)……

甲 你这是念完经打和尚!

乙 这是什么经?

甲 这叫“焰口施食”!

乙 “焰口施食”就完了,念点儿就得了。

甲 每七天来一次。

乙 啊。

甲 这大和尚又来了。

乙 大和尚又来了?

甲 这是“迎七”,“迎七经、二七经、三七经”,搁到七七四十九天。

乙 你听听!

甲 才出殡!

乙 啊。

甲 出殡那天正赶好天!

乙 好天?

甲 在你们院里搭大天棚,搭的什么呀?搭的起脊大棚!

乙 对。

乙 哦。

甲 两边是钟鼓二楼、过街牌楼,这大牌楼是什么搭的?

乙 啊?

甲 用这白蓝色的花纸搭的彩牌楼!

乙 嗬!

甲 正当中写三个字“当大事”,孔子(此处应为孟子)曰“唯送死者以当大事”,两边是钟鼓二楼,两边是音乐齐奏,锣鼓喧天,两个黑红帽在灵堂引路,请来了文官点主、武将祭门,连放三声铁炮,先由杠夫二十四名将经棺请出门外,上小杠四十八杠,后换大罩八十人杠,杠夫满都是红缨帽、绿架衣、剃头、洗澡、穿靴子、挽穿套裤,八十人杠换三班二百四十人!

乙 嗬!

甲 这殡!摆开了一字长蛇五里地!

乙 哎!

乙 哦,官衔。

乙 哎哟!猴儿哇?成了!成了!

乙 嘿!

甲 这个殡早晨九点钟发引,下午四点半了才到你们家!

乙 哎?怎么又抬回来了?

甲 没找着坟地!

乙 是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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