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凤凰的双翼总以对称之姿划破天际,这种充满符号意义的动态平衡,恰如阴阳哲学中矛盾统一的至高境界。当刘欢为电视剧《甄嬛传》谱写的《凤凰于飞》以空灵旋律穿透荧幕时,鲜少有人意识到,那些令人过耳难忘的音符里,竟暗藏着千年哲学的密码。这首承载着宿命感与生命力的主题曲,通过旋律结构的精妙设计,将阴阳辩证思维转化为可被听觉感知的艺术存在


一、旋律肌理中的阴阳辩证

在五声音阶构筑的旋律框架下,《凤凰于飞》的主歌部分采用羽调式下行音阶,连续四个小节的下行模进如同水墨画中垂落的雨丝,暗合《道德经》中“柔弱胜刚强”的阴性能量。而当旋律行进至“得非所愿,愿非所得”时,音程突然呈现五度大跳,这种上行四度接下行五度的波浪式运动,恰似《周易》卦象中阴阳爻线的交替攀升。

值得关注的是作曲家对装饰音的特殊处理。在“旧梦依稀,往事迷离”的句尾,连续三个清角音(变徵)的颤音处理,形成类似古琴“吟猱”技法的音响效果。这种在稳定音级中制造细微动荡的手法,与《黄帝内经》所述“阳中有阴,阴中有阳”的哲学观形成绝妙呼应。音乐学者李祥霆曾指出:“中国传统音乐的装饰音本质上是微观层面的阴阳转化器。”


二、节奏织体里的动静相生

整首作品的节奏设计呈现出典型的太极图式结构。前奏部分钢琴以每分钟56拍的缓速铺陈,每小节第三拍刻意延后的切分节奏,制造出类似太极推手般的张力蓄积。进入副歌段落后,打击乐声部突然加强的复合节奏型——右手声部保持稳定的四分音符律动,左手声部却以三连音进行对抗,这种“一静一动”的编排方式,暗合邵雍《皇极经世》中“动而无动,静而无静”的辩证思维。

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过渡段落的节奏密度变化。在“凤凰于飞,翙翙其羽”的重复乐句中,作曲家采用了递增式节奏加密法:从最初的全音符持续音,逐步过渡到八分音符的密集行进,最后在最高潮处复归长音延留。这种“少—多—少”的波浪形结构,与阴阳学说中“物极必反”的运动规律形成精准对应。正如宋代琴家成玉磵在《琴论》中所言:“疾而不乱,缓而不断,正得中和之道。”


三、调性布局中的乾坤交感

全曲的调性转换堪称现代音乐创作中的阴阳哲学教科书。主歌部分坚守G宫系统的土性调式,象征坤卦的承载之力;副歌突然转向B角调式的木性特质,暗合震卦的生发之机。这种跨越小三度的调性跳跃,在西方和声学中属于远关系转调,但在五声性调式体系里,却因保留共同音而产生独特的“藕断丝连”效果。

更精妙的是尾声处的调性处理。当所有声部在D徵调式上达成暂时稳定后,作曲家突然在末小节引入清羽音(降si),这个带有强烈倾向性的偏音,如同太极图中最后收笔的“鱼眼”,使原本完满的终止式产生了向未知领域延伸的势能。这种“止而不止”的留白艺术,正是《淮南子》所述“道始于一,一而不生,故分而为阴阳”的音乐化呈现。


四、音色对比下的刚柔并济

在人声处理方面,歌者刻意在真声与气声之间制造出音色明暗渐变带。主歌段落的低吟浅唱运用大量鼻腔共鸣,模仿古琴“走手音”的绵长余韵;副歌爆发时的金属质感嗓音,则令人联想到编钟轰鸣时的金石之声。这种刚柔相济的音色辩证法,恰如张载在《正蒙》中阐释的“一物两体”概念。

器乐编配同样暗藏玄机。弦乐组持续的长音铺垫属阴,琵琶轮指的点状音型属阳;笛声的婉转上行对应“阳升”,古筝的刮奏下行象征“阴降”。特别是间奏段落中笙与二胡的对话式应答,前者以平均律制造稳定感,后者用压揉技法表现波动性,构成音色维度上的阴阳互补结构。


五、文化基因的现代转译

《凤凰于飞》的成功绝非偶然,它标志着中国传统哲学在当代艺术创作中的创造性转化。当95后观众在弹幕中刷出“听得汗毛直立”时,他们感知到的不仅是旋律本身的感染力,更是基因里沉睡的文化记忆被唤醒的震颤。这种跨越千年的共鸣,证明阴阳哲学绝非故纸堆里的抽象理论,而是可以通过艺术编码转化为具有普世价值的审美体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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